黃嘉慧Betty Wong
這是位爭議性人物 (或相關之爭議事件)。條目內的評價及「推斷」僅反映部份網民之見解,並不代表網典 立場或客觀事實之全部。
此人(或組織)已被部分網民歸類為: 不愛7up ,只愛9up 。
此人(或事主)曾經因某種原因而遭到公審 ,被網民如文化大革命 般大肆批鬥。
黃嘉慧 (Betty Wong),就讀於香港大學 醫學院。她因在facebook 中自揭偷渡來港,以「行街紙」生活多年,最終入讀港大並順利取得身份證的事跡,引起網民熱烈討論而成名。
「從蛇船到醫學院」自白 [ ]
2014年4月,一名港大女生「Betty Wong」在facebook 撰文,訴說自己以偷渡方式來港,最終取得身份證並就讀港大醫學院的故事。女生指自己在2003年2月8歲時,為了尋找以合法途徑留港定居的母親和胞姊,孤身一人循水路偷渡來港,及後她到入境處 自首,終取得一張證明她可以留港的「行街紙」。但她指「行街紙」令她生活困難重重,甚至令她原本有機會入讀中文大學 醫學院,亦最終因沒身份證而被拒諸門外,及後她獲港大醫學院錄取,並取得身份證,於是她在入境處前拍照留念,並寫出洋洋萬字心聲。[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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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之前的我,沒有身份證。
「有什麼大不了,不是有護照嘛?」
這是我最常聽到的回應。
「我是說,什麼都沒有,沒有任何一個地方的身分證明文件,只有香港的行街紙(Recognizance)⋯⋯」
對,其實沒什麼大不了。
Sorry for making this so long.
我有很多話要說,當中可能有很多廢話。
文辭不通,敬請見諒。
希望用淺白的文字譜出最真誠、最能表達我內心的文章
(其實呢,考完公開試我的中文已經所剩無幾⋯⋯)
不想看下去的,默默轉走就好
不過看過以後,或許東西會變得沒那麼神秘
決定看下去的話,你可能會讀到一個女孩奮鬥的故事,而我希望這是一個為你加油的故事。
19歲生日那天,是不是應該發表一點生日感言?或者是New Year Resolution, 又或者2013大事回顧?怎麼說,2013年也算是特別的一年,經歷了生命中值得紀念的時刻,(表面上)成功脫離「中學雞」身份,過了人說像噩夢般壓力大得足以致命的公開試,如我所願考進了心儀學科,展開大學生活⋯⋯可是除了這些,還有更多令我刻骨銘心的事。
2013年,發生了許多許多,素材足夠讓我寫出億字文(沒概念),反正每一件事都讓人驚心動魄,在甘甜苦澀之中,我自言是最幸運的人,因為「經歷」是很神奇的東西,不是你想就能有的,也不是你不想就能沒有的,而我所經歷的不平凡,賦予我雪亮的雙眼,還有知足感恩的心。我步履蹣跚地跨過了不少障礙,向夢想邁進了一步,可是如果上天註定捉弄我的話,我就要掉進深淵,一切化為烏有。
2014年的生日,我不像往年,我除了感謝在臉書上為我慶祝生日的朋友和說新年快樂外,什麼特別的都沒說,看見別人的新年感言,我在內心也打了一份草稿,結果和現實中打的大相徑庭。在此,我也要感謝那些以為我臉書上的生日是假的而不敢在臉書或公開跟我說生日快樂的朋友們,甚至是忘記我生日的朋友,俺懂的,不必介懷,我從小就不特別慶祝生日。還有,約我出來的每一位。所以,我要在這裡肯定一下大家,臉書上的生日是真的!
2014年1月1日,我選擇一個人安靜地待在家裡,就連上街買Cake來逗自己開心的力氣也省掉了,就躺在床上期待著一份生日禮物,那份屬於我,獨一無二的禮物。
結果,還是什麼都沒有發生。
因為沒有身份,八歲以前的我沒有上過一天學。
我,從小過著不見天日的生活,害怕見到陌生人,更怕被陌生人發現。
我,生於那片土地,那片充滿問題的土地。
我,是家裡排第二的早產兒。
故事從這裡開始。
因為爸爸是香港人,後來媽媽和姊姊都能從合法途徑到香港定居。
2003年2月,我為了千里尋親,既魯莽又不識死地跟船從水路來到香港。
對,是我自己。
因為當時的我自己生活,放心,沒有很久。
這個不可思議的過程,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哪一天我們吃飯的時候再問我吧。
爸爸大概從收到蛇頭電話的那一刻直到贖回我的一剎那,都無法相信我竟然能做出如此荒謬的事吧!可是,他見到我的時候,那臉是流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卻什麼責怪的話都沒有,倒是稱讚了我一下,說我很厲害。
問我是怎麼做到的嗎?
只要你稍微試著想像一下我的處境,如果當時我沒有這麼做,今天我還存在於這世界嗎?
來到香港的時候,我不懂什麼是26個字母。
唯一從小就知道的只有:我的名字(Betty)=上帝的誓約(God’s Oath)
所以,從我懂得提筆的時候開始就很喜歡用筆在紙上 「畫Betty這個字」。
雖然別的字都不會,這個字總能畫得挺漂亮。
後來到入境處自首,在啟德機場辦事處被四、五個Officers關在密室裏兇了一整天,用盡言語加上精神上的威逼和恐嚇,強逼我承認是家人帶我偷渡來香港的,這個我可做不出,到底想我怎麼樣?明明是「我自己搞出來的爛攤子」 卻要我撒謊把責任都推到家人身上嗎?這可不是我的Style喔,所以我毫不猶疑地堅持說出真相,還一滴淚都沒有流,可能因此他們更加希望透過從精神上拖垮我,讓我表現出內心的恐懼和懦弱,然後妥協並讓他們從中得到成功感⋯⋯
結果,這場精神搏鬥— 我-贏-了。
戰利品是一張讓我合法地出現在香港街道上的行街紙。
自此每星期都要到中環「續期」,即是擔保人帶我到入境處報到。
不過別開心得太早,這張紙嚴格而言,沒有任何法律效用,也就是說,我還不算是合法地存在。在香港,儘管多麼努力地找學校,多麼努力地溝通,得到的答覆總是:「全港小學都要聽政府話,你無身份證我點收你?」
父母教曉我一句老套的話:「知識改變命運。」
雖然沒有嘗過上學的滋味,更不敢奢望能像其他小孩般擁有「討厭每天都要上學」的機會,心裏卻懷著一個夢想,但對沒上過學的我來可說是過份痴心妄想。
「字都唔識多粒,慳啲啦你!」
這是我聽過算是最溫和的話,其他程度請自行想像。
難道我不配擁有夢想嗎?
多麼渴望上學的我,來到香港以後開始自學一個8歲小孩應有的知識,每天都會到元朗大橋街市公共圖書館讀書、「翻圖書」,這個充滿意義的地方見證著一個8歲小朋友,一年間從翻外國幼兒ABC硬板圖書到翻字典,再到老鼠記者⋯⋯然後慢慢從兒童書架到成人借閱圖書館。
除了到圖書館,元朗公園亦是每日必到之地,哈哈哈哈哈,對滑滑梯沒概念的我,當然要在遊樂場玩個飽!所以有些晨運的公公婆婆很討厭我,覺得我是逃學流連公園的孩子⋯⋯
後來,透過議員找到一間村校,考了入學試,跟校長、社工等等談過,他們為我跟政府溝通,政府酌情給我八位數字的教統局學生編號,讓我入讀小學,讓我經歷了人生中其中一段最幸福的時光。
2003年10月2日,這天讓我初嚐8年10個月來期待已久的上學滋味,我站在校門,遇到了第一位同學。那個時候,科技沒現在發達,而我們早已經失去聯絡,但我還清楚記得你的臉,而且我很期待我們哪天再相遇。可能,我們已經認不出彼此,我卻相信,我能感覺到的。
剛開始上學的時候默書曾經差點不合格,但很快就適應起來了。
小學畢業,本來以為升中學是按能力派位,想找好學校時,身分問題卻成為絆腳石。那些「好學校」都不願意收一個沒有身份證的學生,結果進了一間人稱「不是那麼好的學校」,原因大概因為那是一間中文中學。在我心目中,真正的好學校是能教導學生成為有品德、有修養的學校,讓學生在畢業的那一天,能自豪地以良好公民的身份追尋夢想的學校。
這就是天水圍官立中學。由我加入天水圍官立中學這個大家庭那一刻開始,到現在還是那麼自豪,那時候遇到了有見識又有學識,以身作則的老師們,幾乎每位老師都很照顧學生,雖然我離開天官(天中)好一段時間了,期間變化很多,無論如何,天官無疑是讓我健康成長的地方。還有一大堆好朋友,到現在還常常渴望相見的朋友。這是另一段最幸福快樂的日子。
Thanks for loving who I am.
後來,高中轉到一所英文中學。在那裏,我學到很多,悟出很多道理,在此不多講了。最感恩的是,能在這裏認識你們,我的好朋友們,可能你們在我背後默默的擔心我,為我感到很疑惑,為我感到很憤怒,為我感到很不忿。不是每一位都知道我故事的來龍去脈,不過,你們都能猜到我的故事有點不平凡。你們說我的角色設定就像北韓派來的特工,你們真的懷疑過吧?我沒那麼「隱秘而偉大」。無論如何,多謝你們照顧我這個貌似刀槍不入的「潺弱特工」。
高中時期,我的身體不怎麼好,特別多毛病,當時被胃病纏擾了好長一段時間,在睡不安吃不落的情況下,從一個大胖子暴瘦成了「紙片」,看到的人都說心酸,因為從此我泛紅的臉不再粉紅,天天發白沒有血色,隔幾天來一下發青,嘴脣不發白就發紫,走兩步路就氣促,急步走就暈倒,過著整天臥床的生活,很頹廢。
有好幾遍進醫院的紀錄,是因為胃病進醫院的,當時的血壓已經偏低,血壓很不穩定但屬於安全範圍,胃病在醫院治好了一大半,回家休養。
中五的時候,休養了好一段時間,感覺上胃的毛病都好得七七八八,接著我想試著回校進入正常學生生活。可是回歸學校第一天,放學下樓梯的時候心口開始隱約地痛,我忍著痛跟自己說忍著忍著就好了,結果忍耐了七小時越來越劇烈的「心口痛」,吞口水和說話都痛得流眼淚,呼吸越來越急促,結果還是被送到急症室。到急症室的時候,已經呼吸困難而且無法自己步行,血氧血壓都“dangerously low” 所以拿到能即時見醫生的分流牌,當時神智不清沒聽到醫生的診斷,然後就被送到病房。
每次進醫院都很擔心,甚至有一種極度自責的心情,因為我屬於非合資格人士,所以到公立醫院看病要付很貴的費用,急症費已經$990,住院費更是重擔子。而我進醫院,沒有身分證,所以貼紙上的名字叫做“UNKNOWN” ,真的難為醫護們了,我要提供上一次住院的詳細資料才能找到我的病歷,而且在醫院裡做檢查的時候,都能看見醫護們的疑惑,他們甚至打電話給上司問到底該怎麼處理,因為即使是從病房裡直接送來抽血、心電圖、X-Ray、胃鏡等等,都要跟病人對名字,他們看著我的手帶也寫著“UNKNOWN”也難掩他們無奈的心情。
在這裏,我遇上了那位鄙視我「不去領身分證」的護士,說她沒有見過像我這麼不長進的人,去拿一張身分證有多難?又說每個人都要作出抉擇,說她自己九七年時,面對人生中多麼艱巨的問題都很了不起地作出了抉擇,那個多麼艱巨的抉擇竟然是要不要移民到外國去。嗯,原來你只到這種程度。當時的我竟然生氣了,現在的我大概已經進化到 “Thank you for your information” ,才懶得浪費energy生她的氣,不過當時感覺就是有點無辜。
在病房裡的頭幾天血壓很低很低而且動彈不得,其他醫生護士和姨姨們都對我很好,總擔心我的血壓會不會太低然後不省人事,但只要那個護士一走進來就用連對面病房都能聽到的聲量來表達對我的鄙視和不滿,讓其他病房的人都來圍觀,我明白工作壓力很大,而且要處理我這個“UNKNOWN” 的程序很不輕鬆,但至少要考慮一下其他病人是多麼渴望安靜地睡覺。可能她是為了刺激我的血壓?真是用心良苦了。我嘗試解釋,但她對我的鄙視有增無減。
「你17歲喇,咁大個人仲係UNKNOWN你羞唔羞恥?」
我默而不語。
心諗:「我真係唔相信你十七歲之前有我咁威威做過UNKNOWN囉。」
(當我們再相遇:https://www.facebook.com/bettywonghere/posts/1509240789301621 )
後來,林醫生每當發現這個情況就會走進來給她一個眼神,然後握著我冰冷的雙手,笑著問我:「點解你可以咁虧㗎?」
當過病人,我好像更了解病人想要一個怎樣的醫生。
他不是我的主診醫生,而且巡房時,他是走在一群醫生最前面的那位,相信他不必來看我,但是,他卻是在那個星期最常來看我的一位醫生。
一個星期以後,我的血壓升上了勉強可接受的範圍。林醫生急著踢我出院,「這裡對你來講太不公平了,那不是你該付的價錢,你還是到私家醫院去吧。」
我以為這是我最後一次以病人身分進急診室。
2013年,我將面對能改變我一生的公開考試。
公開考試對每個人的意義都不一樣。
公開考試對我來說,是實現夢想的唯一方法。
書溫得不錯,心態也放輕鬆。
我以為我的好運氣要來了。
2013年4月5日 白車(ambulance)又來找我了!
醒來以後,我覺得我完蛋了。
我隱約聽到救護員說話,才知道我還沒死掉。
我又在吸氧氣。
我被抬上擔架。
我動彈不得。
我努力睜開雙眼,卻全是雪花都看不清,黑漆漆一片。
這剛好跟上一次住醫院相差一年,相同的症狀。
我還沒意識到這將會是我極度崩潰的一年。
那天晚上我必須離開醫院,不然我的公開考試便能直接宣告失敗,該說是全軍覆沒。根據以往經驗,沒有一個星期是出不來的⋯⋯不是害怕重考,而是知道我能考公開試其實是一個奇蹟,若以無証重讀生身份可能就沒有資格報考,那時候真的跟讀大學碰不上邊,更不要說成為醫生的夢想了。
儘管血壓再低,我還是憑我的意志走出了醫院。
周六日在家昏睡,元氣卻沒有回復多少,頭在痛,手在抖,眼睛都是雪花。
但無論如何還得考試,不然接著的路可能會變得更崎嶇。
經過幾份中文試卷的折磨,我仍然能原諒自己幾份卷裡只成功完成了作文卷。
可惜,考完英文閱讀的時候,我面對了這麼多年來少見的「意志消沉」。
我沒有氣力完成整份卷,我躲在洗手間哭了整個小休,再回去繼續考。
那天終於完結了,這麼多年來,我的腦袋裡頭一遍浮現「不如放棄」這幾個字。
我沒有想像過,原來我這麼懦弱。
我的自我保護機制馬上啟動,發信息給那位願意聽我說廢話的大叔。
「咁都肯去考,你已經好勇敢。NOTHING TO LOSE, RIGHT?」
多虧你稱讚了我一下,我才不忘問自己:「我憑什麼放棄?」
再一次衷心感謝你:D
我就那樣用盡所有力氣考完了每一科。
所以說,快要挺不住的時候就向你的朋友拿點鼓勵,這會讓你充滿勇氣的。
雖然是考完了,但心知肚明「好極有限」。
所以整個長假期不敢怠慢,努力增肥、做運動⋯⋯溫書。
Prepare for the worst.
「重考咪重考囉!」跟自己說得挺灑脫的。
2013年7月15日
回校取成績的時候,我對班主任說:「我明㗎喇,唔洗安慰我,我已經接受左。」
我接過成績表,不願望一眼。
班主任卻跟我說:「你睇下先啦!」
別人看了一眼:「你玩嘢咩?你點會考得差啊?夠晒啦!」
事關我沒有跟任何學校的人提起過進醫院那件事。
唉,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我顯得有點不知所措。
後來到中文大學醫學院面試,那位教授說我很適合成為醫生。
接著那天,收到那醫學院的電話,說希望多了解我的背景。
接著幾天,幾乎每天都給我打電話,直到有一天在家吃飯的時候來了一通讓人絕望的電話:「今天就是大學把名單遞上聯招的最後限期,可是,醫學院的立場是必須確保培訓的醫學生將來能服務香港,所以不收外地生,而內地生我們有辦法。幾天來整個醫學院都為你的個案開會,教授說你很有能力,很優秀,面試表現很好,成績也很好,認為應該錄取你,但是會內也有其他的意見⋯⋯有可能拿到入境處的證明說你將來一定能拿到身分證嗎?」
其實我明白。
你很優秀,但你沒有身分。
那天我不小心在餐桌上流淚了。馬上惹來父母的擔心,我負擔不起這麼多的關心,沒有把飯吃完就上街了。不知道為甚麼,我坐巴士到了機場。路上一直哭,到了機場繼續哭。我知道哭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但我的心很疼。我想到過去,現在,未來⋯⋯
當我堅持得累了,我會跟自己說:還差一點點就到了,再走一步就能看見希望了,再多走一步吧⋯⋯
一直相信自身價值應該由我自己來定義,絕對不該是由其他任何人來給定義,更不應由一張HKID card或一個身份來衡量。
我嘗試用我的努力來告訴別人我的存在。
但是,我明明就是存在的,為甚麼還要證明?
接著,那天晚上你們三個山長水遠跑來聽我哭,看到我泣不成聲的樣子,是不是都嚇到了?
「原來你識喊㗎?!」
這句評語嘛-V-再怎麼堅強的人,也是有情感的好不好。
我還清楚記得,那個晚上我們談了很久,等到天光了才回家洗澡,出發到入境處。
不難想像,入境處主任跟我說,只能寫一張證明我是沒有身分證的文件。
結果我到中文大學入學處跟主任們談過,他們都很同情我,而且很希望幫助我,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他們。可惜,他們指出了一個更大的問題:「你現在是一個非本地生,但你沒有Student Visa,其實不能合法地入學。所以考進醫學院是一個難題,要入讀任何大學都很困難。」
Well,那一刻,我的腦袋一片空白。
我決定回家,等待放榜,落榜再算。
2013年8月9日,誰會相信香港大學醫學院錄取了我?我打了三次電話去收聽遴選結果,還錄了音給別人聽,確保我沒有因為自我保護而產生幻聽。急不及待去Jupas Office留位,雖然我知道大學很有機會因為我不合法的身分而拒絕我入學,但最後香港大學還是留住了我。而最後我也不知道中文大學有沒有錄取我。
我像普通人一樣到港大的Reg Day,幫我reg的人笑著說:「原來就係你!」拿著我的行街紙給其他人觀摩,為此我真心感謝港大對我的特別照顧,讓我不至於被人問「呢張咩來的?唔該我要你張身份證啊!」。
接著是大O,告訴你,雖然我表面看起來超冷靜,其實內心很滾動,因為我害怕被踢走,所以提前開始計算醫學生的生涯,大O第一天我就當自己算是做過一天醫學生了。第一天晚上,我坐車回營地的時候收到醫學院的電話:「現在在O Camp嗎?麻煩你現在馬上過來醫學院。」
我一早有了最壞的打算,卻沒想到這麼早就找我了。
這天晚上,主要是想了解我的故事和背景。
而結論是:「我們沒有想到你有這麼大的問題,也沒有想到--事情係咁複雜。」
結果差不多晚上11點才回到營地,第二天也不能參加O Camp,要到港大處理我的問題。
搞不懂為什麼要到CEDARS心理輔導,原因是「面對咁嘅困難同打擊正常人都應該承受不了」,
但是「我不是正常人嘛」。
當時我在想,我到底是不是史上最早接受心理輔導的學生呢?應該不能更早吧?
或者是不是史上成為醫學生時間最短的人呢?以我的計算方法,這是第二天。
別問我為什麼還有心情為這種事沾沾。
整個O Camp 我好像只負責睡覺和吃飯。
不過第二天晚上,感謝你們跟我一起開森林大會,聽我說故事,看你們累得暈倒都不願意睡覺,堅持聽完整個故事⋯⋯真的很感動。很不好意思因為我受到了打擊像瘋子一樣不睡覺,你們也願意跟我一起瘋,一起追太陽,一起浸腳,一起看海。
後來到大學打預防針,我沒有針卡什麼的,也不是在醫學昌明的文明地方出生,所以DT Vaccine要打三針。
給我打針的護士說:「真不明白為甚麼你要打這麼多。你阿爸阿媽唔帶你去打針,收埋你嚟養㗎咩?!」
我的內心活動:「( ゚ Д゚)你是怎麼知道的?!太神鳥!」
接著就是細O,因為打完針發燒了,期間都顧著跟醫學院和入境處溝通⋯⋯所以沒有好好投入。真的很可惜。
2013年8月30日,細O之後,即是開學前那個星期五。
我在天水圍嘉湖銀座百佳跟妹妹買菜回家煮大餐,慶祝開學。
沒想到又來一通醫學院的電話。
「Betty,你而家即刻過一過嚟醫學院,有份好重要嘅文件要你簽。」
「但係我而家喺天水圍,嚟到可能會好夜。」
「唔緊要,我等你,你慢慢。」
當時下午5:30左右,這麼急,形勢不妙。
八點多到了醫學院,那位開始給我解釋情況,半個月來醫學院一直跟醫院管理局(HA)開會,我能感受到HKU是多麼努力地「保著我」,可惜HA的律師決絕地否定我能成為醫生的可能性,甚至說因為我不能購買保險,絕不會讓我踏足瑪麗醫院,而且我不能申請HA Account。醫學院表明不會因為這樣而放棄我,但是因為我是不合法地入學,所以必須簽一份同意書:要得到「入境處批準可合法入學文件」才能繼續學業,否則必須自動退學。
要簽了才可以開學,並讓我上學直到入境處出信。
走的時候還贈我一句:「雖然你可以上lecture,但係做唔到其他嘢,我覺得你難啲proceed到囉。」
真係唔該晒。
這好像叫作五雷轟頂。
又在外面哭了一整晚。
出發前,父母問我這麼急著走是不是出什麼問題了?我找了個藉口讓他們安心。
讓我最難面對的不是我自己有多麼傷心,多麼心痛,而是看著別人為我擔心,為我傷心,而我卻什麼都做不了。特別是我的父母,我總覺得很對不起。所以很久以前我學懂了躲起來哭,流多少眼淚都別讓人知道。
不過,大家別學我,這樣不健康。
2013年8月31日,我若無其事到醫學院參加Academic Day。
2013年9月2日,醫學院Orientation,我穿上屬於我的White Coat,學生證,認識了我喜愛的Plastic們。
雖然感覺很不踏實,可能有今天沒明天,但至少今天我是醫學生。
我用這個心態一直等到入境處的「不反對入學通知書」。
這對我來說是天大的喜訊。
接下來的日子經常收到醫學院的電話,經常要到辦公室「傾計」。
當時有那麼一句經常讓我挺傷心的:「其實你真係唔好以為而家仲係好似以前咁玩玩下,唔好咁被動好唔好?你唔做啲嘢真係無人可以幫到你!等係無用㗎!你等左咁多年唔係唔知呀?」
又再一次讓我聯想起那位護士。
其實如果我知道該怎麼做,就不用這樣等了。
我沒有任何地方的身分證明文件,沒有入境紀錄,政府說已經發出遣送離境令,但大家都心知肚明政府沒有辦法送我離境,除非送我出公海海葬,今時今日的香港讓我不敢排除這個可能性。
有Immigration Officer曾跟我說:「其實你知唔知你自己阻住地球轉?你死左,咩問題都無晒,明唔明?」
是不是讓我自動人間蒸發?
政府說我連難民都不如,因為難民受聯合國、人權組纖保護。
政府說我沒有身分證,沒有身分,所以不是人,不配有人權。
拿著行街紙不能從事有薪或無薪工作,卻沒有福利,一輩子找誰來養我?
又不可以離開香港,那我該偷渡回大陸嗎?
最無奈的莫過於此。
然而,奇蹟再一次發生在我身上。
2014年1月的最後一個星期,我自己一個坐在智華館,妄想在晚上前往醫院通宵照顧生病的弟弟前,把筆記都清掉,讀到“Genicular arteries contributed by femoral, popliteal and tibial arteries…”時,旁邊的手機震起來了,嗯,又-震-起-來-了。這些日子,每天都在等電話,卻每天都害怕接電話。
對方說:「黃嘉慧小姐?」
「是。」只有入境處才會叫我中文全名啦,內心極度不安⋯⋯So you better call me Betty ;p
「想約個時間同你辦身份證。」
我二話不說毫不猶豫地噴了個淡定的 「好。」
時間地點所有細節都說清楚了,電話也掛了,連我自己都不了解,為甚麼我能這麼冷靜地講完電話,坐著發愣,腦袋一片空白想不到應該先給誰打電話,或許我內心還未能接受這個現實:真的假的?一個等了11年的消息,就一個電話,一句約個時間就了事了,會不會太兒戲?
我跟自己說:「傻的嗎?我才不相信。」大概是為了讓自己萬一發現是假的時候好接受一點。
大概我早已經忘記如何對事情抱持過分的期望,那麼,失望也可以變得相對的渺小吧?這個我拿捏得很不錯哦。
結果,若無其事地往香港九龍新界來來回回跑了幾天。
2014年1月30日,我正式登記成為「人類」
可不可以別這麼諷刺-v-
這天,在大堂等得很苦,因為19年來憋屈的情感蘊釀太久了,不住要爆發出來,卻因為未拍身分證照而不能哭得像豬頭,憋得超痛苦⋯⋯
(再見行街紙:https://www.facebook.com/photo.php?fbid=1510995442459489 )
2014年2月21日,人生中第一次過關到了澳門。
嚴格來講,是第一次合法地過關。
我過關的時候興奮得快嚇到澳門的海關了。
相信你們都能感受到我有多麼興奮。
我選擇在這個時候跟所有人講我的故事,就是為了不要讓大家為我擔心、傷心。
因為,這個不是Sad Story. This is life.
而我想告訴你們每一位:
儘管有誰想盡一切辦法阻止你前行,卻無法阻止你擁有夢想,盡情飛翔。
同時別讓自己成為那個絆倒你的人。
沒有身份證明文件,我是一個自稱為人卻被政府稱為「不配擁有人權的人」
政府說我休想能在香港書讀。
結果,我入讀小學了。
政府說我不可能找到中學。
結果,我讀過兩間中學。
政府說我不能考公開試,即使能考「你也考不到大學!跟住唔會搵到工作、唔會有人請!」
結果,我考進了港大醫學院。
雖然距離實現夢想的道路很漫長,但至少現在不至於每天擔心「過唔到聽日」。
還記得做義工的時候,剛剛見面就被說成「沒有經歷的人」。
當我在擔心是不是自己哪裡做得不好時,才發現是先入為主的結果。
「睇你個樣讀醫嘅就知你係溫室小花啦,咩都係阿爸阿媽幫你安排好晒!」
嘻嘻,聽完這句感覺挺特別的,可從來沒有人這樣說過我啊。
好難得有人會稱我為「溫室小花」,感覺很年輕,哈哈。
我要處理的事總是很不青春。
常常有朋友問我為甚麼總是笑得那麼開心?為什麼臉上總是掛著笑容?Betty, are you always this happy?
我的答案總是:「因為我開心囉!」然後,內心吞下五千字:那些都是我真心的歡笑,你不明白為甚麼我總是為了貌似很瑣碎的事情而樂透了,為甚麼一個Hi-Bye,一席閒談也能讓我樂翻,因為有時候你可能不知道我走過了多少路才能走到這裡和你相識,和你Hi-Bye,和你閒談,事情對我而言是如何得來不易,在我的世界裡沒有理所當然這個詞。
19年來,我不知道我憑什麼能遇到你們每一位,但我能告訴你,你們對我而言,就像是上天給我的禮物一樣珍貴,感謝你們每一位:
讓我體會人性的人,
讓我感受到人情味的人,
告訴我不要忍住眼淚,讓我盡情在地鐵裡崩潰得地鐵到了欣澳都不知道的人。
還有願意接納我、聽我說故事的每一位⋯⋯
最後,當然是Calvin Sun(Calvin Sun VIII,Calvin Sun VI)!!
如果我的生命裡沒有遇到這麼好的朋友,我該怎樣面對呢?
你總是給我毫無壓力的關心,讓我放下肩上的重擔子。
你總是縱容我無緣無故地走上總校找你充電,我也曾經希望能忍住眼淚跟你談話,但我總是耐不住還沒說到第二句就淚崩了,但你就是明白我在其他人面前都不能哭,所以也從來沒有叫我不要哭,還替我關門不讓其他人騷擾我難得盡情放聲嚎哭的機會,讓我霸著整個房間。有很多事,我只敢跟你說,那麼大概只有你能明白我內心有多不安吧。
真希望所有學生都明白你是多麼用心去準備,只是為了讓每一位得到最好的,你做的所有事情都是為了照顧每一位學生。看見你那麼完美主義地準備,我真擔心你的健康,你卻說不想忽略任何一位⋯⋯
而我也希望能像你那樣,用生命影響生命。
希望CS DSEers能用心去聽Calvin的每一堂課,因為裏面的每一個句、每一個字都是Calvin精心安排來讓你們更掌握知識。
沒有不值得學習的東西,只有你學不到的東西。
在大學裡,我遇到很多Champ人,
而我沒有上莊,沒有住HALL,也沒有什麼Team,一點都不Champ。
不過我總是那麼滿足、感恩地活著。
我願意接受我自己,擁抱我的所有。
即使全世界都放棄你、拋棄你,至少你要給機會自己。
最後可能你會發現,拋棄你的人,其實是你內心那個自己。
以前我從來都不會刻意隱藏自己沒有身分證的事實,也不為此感到自卑。
不要追究這是誰的錯,只是這個世界還有很多不足。
後來,我更相信「心態改變命運」。
“A boat is safe in the harbour. But this is NOT the purpose of a boat.” — Paulo Coelho
在大學裡,有好幾個人跟我這樣說過:
「其實你可以讀其他,醫科這麼麻煩,也有很多很有前途的專業啊!何必這麼辛苦呢!」
現在的我可能0.01秒就殺他:「夢想呢啲嘢,你識條_咩!」
真希望我能早一點學會這一句,那就不必解釋那麼多,還跟你說什麼人生的意義,什麼理想和夢想⋯⋯
I felt really sorry for those who had suggested that.
但願你們每一位都花點時間,問問自己,到底你的夢想是什麼?
到底你所做的,你在做的,你將要做的,是讓你更接近夢想,還是讓你離夢想更遠呢?
BE TRUE TO YOURSELF.
不要試著違背自己的真心來迎合別人。
害怕別人不給你肯定?
可能你膽怯,你害怕,你不知道該怎麼走下去,
請你別為此感到生氣,只要放開雙手,睜開雙眼,才能看清楚光明的方向,踏上那條屬於你自己的路,別活在其他人的舌根下。
有些人從來不會考慮言語的殺傷力,
最後,卻發現傷痕累累的你,無辜地為那些不負責任的話語負上無謂的犧牲,然後後悔為甚麼沒有為自己而好好過?
在此為了在生命各階段的每一位加油,特別是處於黑暗之中的你們。
只要本著信念,堅持自己的原則,大概成功離你不遠了。
看看漆黑的周圍,張開雙手,敞開胸膛讓風吹,你會發現身邊總有人願意牽著你的手,陪你走過。
你,並不孤單。
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故事,而你,就是那個故事的主角。
BE CHAMP IN YOUR OWN WAY ;D
Betty Wong
2014.04.09
網民反應 [ ]
有關文章迅即在各討論區 瘋傳,由於不少網民對「新香港人 」均不存好感,對她的經歷及言行均感憤怒。不過她的照片卻有不少人讚好 ,有人認為她雖然是非法入境者,但其毅力值得尊重,又指斥責她的人是眼紅 其成績。
事主則在「驚動」網民之後,主動將原貼文刪除,及後更將整個facebook 帳戶取消。
偷渡客入U [ ]
不少網民從法律角度分析事件,指一名非法入境的人竟可不斷享有酌情權而使用香港的教育資源,偷渡犯法在先,來港搶港人資源在後,令人非常詫異 ,更有人直指她是「竊匪」,直言「你係個賊黎架咋,八婆」。[2] 有網民指她將非法入境者的經歷包裝成「勵志」故事,是本末倒置,更揚言「香港人是不需要一個是非不分的醫生」。
港大 回應稱,取錄學生一直有嚴謹制度並擇優而取,收生過程中,若有個別學生的留港條件有需要進一步了解,大學會按既有程序,向入境處查詢或澄清,在入境處不反對情況下,才會正式取錄。教育局表示,會為持有「行街紙」的兒童提供入學支援服務,入境處則稱不評論個別個案。[3]
口舌招尤 [ ]
除法律問題外,不少網民對女生的態度更嗤之以鼻,認為她「勵志故事」中的照片及行文中充滿怨毒和不忿,一直鄙視香港人 以及當中負責秉公執法的人員,整篇文章其實是「勝利宣言」,只希望向那些當年留難她的人示威,例如在取得身份證後,她在入境處門外拍照留念,當時她身穿一件寫有「Holy shit」字句的上衣,文中就指希望將此句送給香港政府 。文中又提到自己當年因偷渡自首,在入境處被問話時,執法人員企圖「從精神上拖垮我」。網民不滿她自我中心的思想和語氣,處處認定自己受盡迫害,不懂「飲水思源」之餘,反過來把港府和港人當成敵人,更對她日後行醫的心態感到擔憂。
女生在取得身份證後拍照留念,更聲言將衣服上一句「Holy shit」送給
香港政府 。
有網民指無論政治立場如何,不少醫生都對女生態度感不滿。
上報 [ ]
網民對女生言行的討論引起傳媒關注,她首先接受《成報 》訪問,聲稱偷渡時的細節早已遺忘,就連從哪一城市出發也無記憶,就只記得自己一直跟着一位「蛇頭」,等待爸爸把她贖回家,網民更認定女生有所隱瞞,亦指《成報》指女生欲報香港恩情的報道不盡不實。[4] [5]
4月17日,《蘋果日報 》於頭版報道此事,首次提及其中文名黃嘉慧。她在訪問中表示自己是大陸 一孩政策「超生」的第二胎,因此父母不敢為她報戶籍,直至8歲都沒有上學,也無法申請單程證來港團聚,又因為她在大陸沒有戶籍,變成「無國籍人士」,入境處亦無從遣返。她表示公開偷渡經歷,是因為早前文憑試中文科 後,網上看到不少考生因失手而灰心,因此撰文自爆19年來的挫折,希望鼓勵他們,詎料引起大風波,但並不後悔,只稱自己「表達能力同組織唔係咁好」,文章亦有甚多遺漏,又未有校對就上載facebook,只希望「佢哋對我多啲了解,我要講聲對唔住,真係太趕急」。她又否認沒有感激之心,早已把這裏當成她的家,2012年反國教風波 ,她到政府總部兩日一夜參與集會。她希望將來成為醫生,服務大眾,「我唔係乜嘢嚟爭資源,𠵱家我想喺香港有貢獻,盡我努力回報社會。」[6]
網民對《蘋果日報》對事件取態與網絡頗為不同而有所微言,有人指當天其實有不少應跟進的民生政治大事,該報卻以此事作頭條,是借助網民及網絡媒體 去推波助瀾,從而增加銷路,又擔心報道與脫離網民民意,會令事件擴大但失去焦點。[7]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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